改革开放三十年以来的东西方关系经历了四个时期。1978年至冷战结束是第一个时期。在此阶段,东西方结成了实际上的盟友关系。而且中国由于是社会主义阵营中第一个进行改革的国家,得到西方的青睐和大力支持,并将中国模式力推为苏东集团的榜样。冷战结束至美国“9.11”事件爆发,是第二阶段。由于苏东集团崩溃,东西方战略同盟的基础不复存在,再加上东欧全面拥抱西方制度,过去备受西方赞誉的中国和中国模式便一下变成了反面教材。于是冲突与遏制成为此一阶段的主要特征。“中国威胁论”与“中国崩溃论”便相互矛盾的而又充满历史滑稽感的并存于西方。但不管怎么说,由于东西方的实力差距,西方还是保持相当多的优越感和安全感。2001年“9.11”事件爆发到2007年,是第三阶段。西方在极端恐怖主义的威胁下,再次与中国结成反恐统一战线。而西方不再反对中国申办奥运会、同意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与希望中国能够在奥运会的影响之下走向他们所期盼的发展道路有关。于是东西方关系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期和平稳期。中国则借机迅猛发展,到2007年已成为全球第四大经济体。然而,一进入2008年,东西方关系突然逆转,整个一年看来,双方可以说进入了第四个阶段。
2008年,东西方关系如果以美国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做为分界点,又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面对中国的迅速崛起,特别是中国成功获得奥运会举办权后,并没有走向西方所期待的道路,西方十分的不适应。于是借西藏问题和奥运火炬传递大做文章,一时间黑云压城城欲摧。但博弈的最后,仍然以中国历史性和突破性的完胜而告终。这可以称为东西博弈的第一个质变。出现这种结局的原因有三:一是中国迅速增长的实力。二是西藏和奥运会都是中国的核心利益,但对西方不是。于是西方可以做做“人权秀”,对内捞些民意支持和选票,对外则可以从中国获得更多的实利惠,实是一本万利。但要为之付出实际的代价,是万万不可的。三是美国的金融危机尚没有全面爆发,西方的模式仍然光环犹在,西方对自己仍然充满了自信。因此对于中国有别于西方的发展模式,西方尽管不爽,也认为是对西方的一种挑战,但没有刻骨、逼迫在喉的危机感和被威胁感。然而,随着美国金融危机全面演变成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西方模式的合法性与正当性都受到严峻的考验。这个时候,表现仍然相对亮丽的中国对西方的威胁度瞬间飚升。于是乎,尽管一方面西方仍然在经济危机中苦苦挣扎,而且还不断呼吁中国伸出援助之手,但另一方面却再次掀起了一场愈演愈烈的东西方对抗,并以法国总统萨科奇高调宣布会见达赖而达到新的高潮。
首先对中国出手的是美国。美国国会“美中经济与安全评估委员会”发表2008年涉华年度报告,指责中国利用其外汇储备操控货币兑换以及外交关系、突出警告中国在日益渗透美国电脑网络以获取敏感的政府以及私人信息。为此不惜危言耸听的宣布:中国可以利用网络战能力打乱美军的全球部署计划,中国的网络战和太空战能力可以使中国在任何一场局部战争中取得优势。网络战可使美国瘫痪,可以使中国“随时对世界上任何地点发动网络攻击”。
随后英国人以更为直接的方式走向前台:香港末代港都彭定康接受BBC采访时声称,中国的潜在威胁不在于其廉价的出口货品,而是“民主的灭亡”,提出“中国在传扬着人们不需要民主也可以致富的观念,这是中国对西方的最大威胁。”但整个谈话却绝口不提西方的模式何以爆发把全球都拖下水的经济危机以及中国的模式何以成功,更无任何检讨、反思、道歉、自责之意。
最后则是西方价值体系中的另一个重要成员国法国登台亮相。身为欧盟轮值主席国的法国突然高调宣布将于12月初会见达赖----尽管会见场合的主角是波兰人瓦文萨,和达赖毫无关系。令中国愤怒的不仅仅是他要会见达赖,更有他大肆宣扬所营造出的公开挑衅。而且,萨科奇选在中欧会议即将举行前夕出手,显然是想借助或者就是要把整个欧盟卷入进来,对中国施压。
就在美、英、法三国轮番出手、轮番表演之际,却又出人意料地冒出一个八杆子都打不到的奥地利。伍维汉,中国公民,由于为台湾进行间谍活动,被中国政府判处死刑。这本来完全是中国主权(包括司法主权)内的事情,但就是因为伍维汉的两个女儿已经加入了奥地利籍,便成了奥地利干涉的借口。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件事迅速上升到欧盟的层次,引起了欧盟的强烈反应,认为中国此举严重破坏了“彼此间的互信精神,伤害了彼此的尊重”。奥地利外长普拉斯尼克甚至称中国是故意和整个欧盟“作对”,“公开侮辱了欧盟”。然而,面对这一事件,甚至同为西方阵营的日本都认为:中国根据自己的法律处理盗取国家机密的间谍,属于中国内政,欧盟无权干涉。欧盟的做法已经超出了国际一般秩序的准则。如果按照奥地利和欧盟的荒唐逻辑,海外有五千万华人,每个人对应国内一个直系亲属的话,在中国就会有五千万中国人不受中国法律管辖!
很显然,从西方的表现来看,与过往东西方对抗很不同甚至是质的不同的是,这一次中国确确实实无形中、而且是很无辜甚至是很无奈地威胁到了西方的根本利益----尽管自酿危机苦果的西方要负很大的责任。这也是东西方第一次以西方的利益做为博弈点。如果说过去(对抗)是西方故意而为之,这一次就是不得不为之了。这可以称为东西方博弈的第二个质变。这不仅显示了全球经济危机背景下的中国崛起进入一个质的阶段和西方的衰落,也预示着东西方关系由此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动荡期。中国将以怎样的智慧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博弈中维护民族和国家利益,实现中华民族百年来崛起的梦想呢?
法国巴黎 宋鲁郑
《联合早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