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 在搜寻、广告和地图等领域占据着长期的统治地位,现在它将设计的重心从实用性转移至了美感,正得益于此,Google 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一直认为Google 有些薄待设计师。」说话的这位是Matias Duarte,他身着一件红黄相间的印花衬衫,搭配一条紧身卡其裤,脸上架着一副白色墨镜,加上他那一头蓬松的短发,你会以为他是一位夜店咖,绝不会将他与传统印象中的Google 工程师联系在一起。Duarte 是行动软体领域最传奇的设计师,曾在Danger 率领设计团队开发了一款深受明星喜爱的手机Sidekick,之后他又领衔为Palm 的行动操作系统开发了广受好评的使用者介面。在整个职业生涯中,Duarte 赢得了多达37 项行动设备专利。
三年前,Google 决定提升Android 的外观和体验,于是他们找到了Duarte。那时候Duarte 持怀疑态度,他不认为自己会融入到Google 的文化中。「Google 在设计界恶名昭著,这可是共识啊。」与Google 的两位创办人Larry Page 和Sergey Brin 的一次谈话改变了他的看法,让Duarte 颇为意外的是两位创办人希望改变Google 对待设计的态度。「他们跟我谈了设计能对使用者产生的影响,然后我就明白了——他们实际上对设计很重视。Google 之前只是不清楚如何将设计列为重点。」
于是Duarte 接受了这份邀请,现在他是Android 的设计总监。
在Larry Page 接任CEO 后的两年时间里,Google 从一家有着二流使用者介面设计的搜寻公司,摇身一变成为众多简洁而醒目的软硬体产品的优秀缔造者。这种改变过程是如此之慢,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但如果你点开公司任何一个简约的app ,或轻抚那设计优雅而坚固Chromebook Pixel 笔记本,亦或是体验Google Glass 的开箱过程,你就会发现:Google 正在向它推出的任何一件产品灌输一种感觉,一种曾经只会同苹果联系在一起的感觉:华丽。
Matias Duarte,Android设计总监
公司将这一切都归功于Larry Page。「Page 将我们进行的设计提升了一个档次,」Android 和Chrome 的高级副总裁Sundar Pichai 说:「所有产品现在都把设计放在首位,Larry 希望设计能为Google 的产品说话。」Page 在去年数次谈起了设计,最近的一次是在Google 七月进行的第二季业绩发布会上,他告诉与会的分析师们:「我们的目标是设计一切,让它们简约而美观。」Page 的这句话所含的讯息量是巨大的,苹果较Google(以及其他所有公司)最大的优势就是它高人一等的设计,人们正因此为苹果的产品趋之若鹜,苹果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Google 这是抢苹果的饭碗吗?
大家第一次注意到Google 所拥有的潜力,是在去年冬天。苹果在iOS 6 中取消了预装Google 的地图app ,取而代之的是苹果自家的地图。苹果的地图被人诟病,而Google 推出的新版iOS 地图app 却好评如潮——并不是因为Google 地图一贯的精确度和全面性——而是它所带来的与以往不同的视觉吸引力。之前预装在iOS 上的旧版Google 地图app 介面古板,而这一次——在苹果的平台上——比之前的都要好。它干净而不浮华,比苹果家的地图app 更好用。这让公司发现了一个新的制胜之道:将公司覆盖全球、大量数据驱动的云端服务与一个简单、广受欢迎的介面结合起来,相信这足以成为苹果CEO Tim Cook 最大的梦魇。
如果向一名Google 设计师问起公司设计态度的分水岭,他们会告诉你一个确切的日期:2011 年4 月4 日,Larry Page 接任CEO 的那一天。正是那一天,Google 的设计师们如获新生。在接手公司一周后,Page 把公司的高级设计师、产品主任和高管们叫到一起,概述了自己关于未来Google 美学的展望,这与设计师们长期以来的想法不谋而合。Page 认为,首先Google 存在着太多不同的设计风格,公司在过去十年里推出了许多新产品,其中的每一件都打下了不同的设计烙印,所有的设计看起来互不相关,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出自不同的几家公司之手。
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美观——或者可以说它从来没有在Google 存在过。「Google 的基因就是简约和实用,我们从来没有重视过两者之外的第三点——设计。」Google 搜寻的主要设计师Jon Wiley 如是说。这一缺陷部分来自公司的文化,公司一直以来都重工程师而轻设计师。2009 年,Google 前设计总监Doug Bowman(现于Twitter 领衔设计)就曾撰文痛批老东家用分析和数据驱动的方法来做美学决策的做法。Google 当时对数据分析是近乎偏执的:比如它透过流量(而非纯美学角度)来决定其搜寻结果页面该采取的颜色方案,以最大化地吸引点击率。
使用者也在逐渐发生着变化。最初那几年,人们还只能通过丑陋的桌上型电脑来浏览Google 的服务(当时苹果还未成气候),没有人关心介面是否美观,没有人会期待在一台Dell 桌上型电脑上获得什么美妙的使用者体验。触控萤幕装置的出现颠覆了这一格局。「人类对于实物设计的体验已经历了数千年,那些我们能用手触摸的实物。」Wiley 说。随着优美便携的触控萤幕电脑的崛起——也就是苹果的崛起——人们现在与软体进行的正是之前他们与汽车、衣物等实物进行的互动方式。「我们对现实世界的期待正逐渐转移至虚拟世界中。」
Google 的设计师们如今需要面对一些他们之前很少顾及的问题:使用者使用产品时是什么感觉?会觉得它易用、令人激动还是令人迷惑?它让人赏心悦目吗?
Google 在2010 年对使用者使用Android 的情况进行了调查,结果并不乐观:许多使用者觉得Android 对自己很有帮助,但是他们并不喜欢Android。Google 的产品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当你使用它们,你多少会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Larry Page 将美观和凝聚力(beauty and cohesiveness)这两个目标总结为「One Beautiful Google」,让设计师们为之努力。与苹果不同,Google 不会为公司钦点一位总设计师,Page 自己也不会参与每日的设计工作。Google Maps 的领衔设计师Jonah Jones 说:「Larry Page 不会告诉我们,『Google Maps 应该这样,』他只会说,『把它做好。』当他觉得成品不够好时,他说,『把他做的更好。』」
所有设计师都认为,虽然Larry Page 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与设计有关的元素,他对于Google 的重新设计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他将设计列为了公司的重中之重。Wiley 说:「只有CEO 有能力让整个公司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上。」Larry Page 要求动作要快,设计初稿能在夏天结束前呈现出来。对此,Wiley 开玩笑说:「我当时想,哪一天才算是秋分?到底哪一天才是截止日期?」
重新设计Google 的计划诞生于Larry Page 办公室对面的一间封闭的会议室。2011 年春天,这里汇集了许多公司的顶级设计师,在Google 决定为公司产品改头换面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大家齐聚一堂。Wiley 以及公司新设的设计统一小组UXA(User Experience Alliance——使用者体验联盟)领头设计师Chris Wigins 将这一计划命名为Project Kennedy,因为这一计划对于Google 的意义足以与当年的登月计划相提并论。
接下来的一个月,设计师们在会议室里绞尽脑汁,成功在秋分之前推出了一些针对包括Google 搜寻、Gmail、Maps 和Calendar 的全新设计。Google 之后在这些初稿的基础上精进,才有了今天的样子。Project Kennedy 给公司带来的最宝贵的资产是——之后推出的任何产品都将以美观和凝聚力为标准。
当你打开Google 在iOS上的搜寻app 时,你会觉得空空如也——大部分是空白,搭配最少的文字和图形,接着你点击搜寻框,你随即进入了Google Now,它是公司推出的预测性个人助手,是对苹果Siri 的有力回击。Google Now 最显著的元素是「卡片」——四方形的白色讯息框,使用者可以点击或者滑动来操作,犹如现实世界中卡片的触摸体验。从Google+ 到Gmail,如今卡片已成为Google 产品的统治性元素,它们也有效解决了一个难题:怎样在使用者喜闻乐见的情况下,向他们展示大量的复杂的讯息。
接着,来看看Google 采用的字体。Google 的文字——大、可读性强、色彩质朴,通过简约的图标来强调而又不会追求虚无缥缈的极简主义。与苹果的天气app 相比,Google Now 的天气卡片方便而实用,这得归功于它采用的字体和图标。
留白、卡片、干净的字体,以及一个简约而一致的界面,这四个是全新的Google 所蕴含的最明显的设计元素,也是该公司的通用设计语言。几年前,你或许还无法从Google 玲琅满目的产品中发现公司设计的模式,现在这四个元素已经成为公司的招牌特征。如果你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那你在用的很有可能就是Google 的产品。
2012 年初进行的设计冲刺成为Google 重新设计的里程碑之一,Google Now 的诞生也受益于此。由设计师,而非工程师来主导的新Google 产品该如何工作,这在Google 发展史上并不多见。
Duarte 说:「Larry 告诉我们,他希望Google 成为一个主动的助手,甚至能在使用者提问前,就提供他们想要的答案。」要实现这个目标,对Google 来说不难,公司有大量的相关技术,包括语音辨识、自然语言搜寻、强大的知识图谱—— 能为使用者的搜寻请求提供比链结更有效的答案,以及一个能丰富涵盖所有使用者地理位置的数据库。
在此之前,设计师几乎无法参与公司产品的早期讨论过程,上述的几项技术可能只会继续用于搜寻引擎和地图中,而现在,设计师们正信心满满地酝酿着一件全新的产品。
八位设计师在Googleplex 里设立的「作战室」里日以继夜地脑力激荡,墙上布满了产品模型—— 它会具备什么功能,它该如何运作,更重要的是,它看起来该是什么样子。Duarte 的Android 团队在Google Now 的设计中有扮演关键角色。「最根本的并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界面该如何设计。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式,一种彻底改变Google 的方式。Google 之前就好比是一本百货公司购物型录,而现在,它要成为贴心的个人助手—— 知道你是谁,对你的兴趣了如指掌。」
在Google Now 的设计过程中,设计师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向工程师和产品经理团队简报他们的进程。最后,他们交出了产品的参考设计,接着,一个更大的团队会参与进来,进行协助。最终,如同公司所有的产品一样,Google Now 成为了许多优秀团队的合作结晶。Google Now 是Google 的一次突破,公司前所未有地从设计而非技术出发,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产品。从Google Now 设计过程中得到的启示,正如Pichai 而言:「关键在于(在产品设计过程中)用了正确的人。如果在这个团队中,有些人是极为在乎设计的,那设计自然会成为团队对话的核心部分。」
重新设计为Google 的app 之间带来了更强的凝聚力,但整个过程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在外人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而这正是Google 的传统风格。公司在整个设计过程中并没有指派领导者,每个产品团队的设计师们拥有充分的自由,但为了确保他们的设计不至于天马行空,产品团队需要定期知会UXA 团队(User Experience Alliance,使用者体验联盟),UXA 团队要做的就是统一设计「标准」,虽然领队Wiggins 非常讨厌「标准」这个词。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重新设计Google 的过程中,并没有「标准」一说,发挥作用的是对话和协作。公司鼓励设计师们与不同产品团队的同事们进行沟通,交流彼此的想法和遇到的挑战,他们会在午餐时间,或透过Email 和IM 进行沟通,也在会议室面对面切磋难题。Wiggins 说:「这并不是集中式的管理,我们只是就每个产品领域的核心设计特点紧密合作,以确保我们会不断进步。」
一些设计师将重新设计Google 的过程比作生物演化。Gmail 的领衔设计师Jason Cornwell 说:「新的想法不断涌现,App 设计师们会就此进行沟通。一些新的想法在一开始听起来似乎很奇怪,如果Google 实行由上而下的审议制度,它们都将被否定,结果却发现使用者对它们颇有好感。团队偶尔会带来一些设计变化—— 如果这个变化适应性够强(adaptive),我们就会接受它。」也正是如此,Google才得以不断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