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数字化的现代办公室总会有些小玩意。比如一盏灯会提示你今天是否需要出门带伞，或是用它来提醒你咖啡做好了，又或是洗碗机完工了。如果这一幕出现在任何一个技术公司，都完全不足为奇。不过，这都是Quartz的员工―不，记者们―搞出来的。
2012年9月24日，出版《大西洋月刊》的Atlantic Media公司正式推出了数字化商业新闻平台Quartz，并为之投入了1000万美元。尽管如此，它几乎一切从零开始，没有任何媒体遗产可以依附。如今，Quartz平均每月的独立访客量能够达到1090万，两年多来累计来自Facebook、LinkedIn、Tumblr等社交媒体的访问量达到2.5亿。
Quartz并未开发应用程序，整个网站的设计使用的是HTML5和响应式设计，目前70%的阅读来自移动端。而在Flipboard、SmartNews和Google Newsstand这样的订阅阅读平台上，它的读者有100万。新闻信(Newsletter)的订阅用户有11万，打开率达到50%―大多数媒体的新闻信打开率都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
做到这一切，Quartz仅仅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大概在2009年的时候，Atlantic Media的一次高管会议上就抛出了一个议题，“我们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个宏大的议题最终得出了3个模糊的结论―首先应该成为一家持续增长的公司，而不是被动地从传统媒体转向数字媒体，其次要一切以数字为先，最关键的，要关注“决策者和有影响力的人”。
3年之后，这些结论转化为了Quartz。它的诞生不仅是158岁的《大西洋月刊》对媒体业变化的回应，更是它对这个变化中的世界的反应。
最初它的想法是，如果《经济学人》在今天创办而非在1843年诞生的话，它应该是什么样。“它需要天然的数字化，多数情况适合移动阅读，关注那些未来经济增长的重要议题―全球化、电子商务、能源未来、债券和中国”，Quartz的创始人和主编Kevin Delaney如此形容。
Delaney曾担任《华尔街日报》网站主编，此前在旧金山报道过大量技术公司。2012年从《华尔街日报》离职后，他去中国旅行了两周，回来便有了做Quartz的计划。它瞄准的是那些“坐在机舱前半截的人”―这是《纽约时报》媒体专栏作家David Carr的说法，“这些人无论去新加坡、圣保罗还是上海，讨论的话题都差不多。”
Quartz有一半以上的读者来自美国以外，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印度是最主要的几个国家。这使得分辨何时推送新闻更合适变得困难―它可能是亚洲的早晨8时，欧洲的下午和北美的傍晚。“人们通常认为长文章应该在傍晚和周末推送，但很多读者都会使用延迟阅读工具，但再也没打开过。”Delaney说。
正是基于这样的读者想象，Delaney希望这个网站的内容“越国际化越好”。Quartz如今每天更新40到50篇文章，没有固定的发布时间，订阅新闻信的读者可根据自己的时区，选择希望的推送时间。
无论是Quartz这个词作为“石英”的本义还是缩写的QZ，这个名字都不太正统，也很难让人产生与商业相关的联想。“很多人都问为什么是Quartz，”Delaney说，“我就是想做点不一样的，毕竟《华尔街日报》和Business Insider都已经在那摆着了。”
尽管也是诞生在大机构，但相比那些遗产丰富、人员庞大且管理松散的传统媒体，Quartz这种天然数字化的小团队在很多方面都证明了自己的灵活性。“做纸质媒体，你完全不用考虑新闻何时到达读者，他们何时阅读，会不会分享，但数字媒体完全不同。”Delaney说。
这里没有大多数媒体网站的传统主页，只有一个滚轴式的故事流。这是Quartz经过两次网页重新设计定下的设计风格。Quartz的编辑记者团队共计只有30多人，负责报道100多个国家、涉及20种语言的故事。
Quartz会围绕一系列热点主题进行报道，并称之为Obsession。这意味着它没有传统媒体那样的报道领域之分，记者得在快速变动的世界中关注诸如电子货币、欧债危机、中国转型或美国移民等更大的趋势变化。
有时候Quartz也做些猎奇话题。几周前，我在Brooklyn Inn遇到记者Gwynn Guilford时，她正筹划一趟去中国的旅程，写一个关于中华鲟的故事―这种她无法清晰表达的鱼因为价格昂贵，一度是官员餐桌上的必备，但现在却越来越少出现。她觉得，这个视角可以反映中国正在发生的变化。
Gwynn Guilford会说一些中文。她之前曾在中国的研究机构和对冲基金工作过6年。在Quartz的编辑团队里，有5个像她这样可以讲中文的人，很多人都会讲第二种语言。Quartz一开始就从《彭博商业周刊》《华尔街日报》《连线》等媒体挑选已有丰富工作经历的资深记者，“在这样一个新机构，不仅要找适合某种文化的人，还要通过新面孔搭建一种新的文化。”Delaney倾向于找一些博学者。“我们要善待读者的时间。最重要的是不要俯视读者，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Quartz的报道非常重视数据和信息，但又不会以彭博和路透那样的通讯社方式去使用它。Delaney期待每个人在工作中都能习惯性地使用数据和分析工具。“他们知道如何使用一个电子数据表，会很自然地用数据制表，对用数字写新闻感兴趣。”
这也令它最早设立了数据新闻和可视化栏目。David Yanofsky是这个叫Things的栏目的编辑，他不仅要做数据报道，还要支持团队的其它数据需求。为了解决同事们没完没了的图表需求，他干脆自己研发了一个图表工具Chartbuilder。它搭建在另一个流行的可视化数据平台D3.js的基础上，简化了很多操作，让做图这件事只需学习半小时，并在几分钟之内就能完成。
后来整个编辑部都开始使用Chartbuilder。它随后变为开源，也成了《华尔街日报》《纽约客》、美国公共广播电台(NPR)等美国主流媒体的图表制作工具。
在Quartz的内部，Chartbuilder让图表的使用变得更自然了。2014年，Quartz的网站上共发表了3800个图表。其中一个图表展现了淘宝“内衣尺寸和购买力之间的关系”，这是驻香港记者Lily Kuo在采访阿里巴巴CFO蔡崇信时无意间聊到的。Lily Kuo很快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完成了从文字到图表的一切操作。“这可不是《华尔街日报》和《纽约时报》的操作方式。”Delaney说。
Quartz的大多数记者都需要在Wordpress的界面内打包完成整个产品―包括链接、标题、裁剪合适的图片，以及像Lily Kuo这样在必要的时候制作图表。只有在拟定标题时，有很多人会同时参与意见。对于位于不同国家的记者，开会的同时，会使用Slack进行管理。
当面对“美国移民法案修正”这样的话题，Quartz和《纽约时报》各自的典型报道模式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2013年4月，Quartz用信息图展现了成为一名美国公民的不同路径，你可以用两分钟就迅速找到答案。而《纽约时报》的文章却需从头至尾地阅读，来寻找散落其中可能最有价值的信息。“视觉本身就是内容的重要部分。”Delaney说。
Quartz的出现可以作为解释新闻学(Explainer Journalism)运动的一部分。这个词或许太抽象，但你肯定留意到像Quora、知乎的流行都表明，带有疑问和解答的文章正越来越受到欢迎。而Quartz则一直在寻找解答问题的合适表现方式。
Delaney还为我们展示了一张抛物线图。他发现，500个单词以下和800个单词以上的内容，阅读率都会沿曲线向两端上升，而500到800字之间的内容却成为了阅读洼地。Delaney会推动记者寻找故事中最重要的部分，这意味着这些文章要么少于500个单词，要么长于800个单词。但对记者的考量并不完全依照点击率，“有些内容你一看就知道点击率会高，”Delaney说，“我们希望依然由记者的兴趣驱动，而非靠点击率驱动。”
长文章被证实依然有它的生命力。Delaney发现，Atlantic网站上，阅读率最多的永远是《大西洋月刊》的封面故事。长达1万个单词的《ISIS究竟想要什么》是目前Atlantic网站上阅读率最高的一篇。
《纽约时报》去年发布的创新报告称，媒体网站的首页流量在急速下降，人们更多通过社交网络和新闻订阅去发现新闻。过去一年，Quartz来自Facebook的流量在显着上升。Delaney也发现，当人们说很喜欢这个网站上的内容时，一半以上都不是从qz.com上看到的。这可能意味着，它会对自身内容渐渐失去控制力。
“如果人们不再从你自己的平台上阅读故事，你要怎么办?”Delaney说。Facebook已经是它网站流量的最大来源之一。Quartz选择和《纽约时报》一样，开始和Facebook进行内容托管的谈判―Facebook建议此后不再跳转到媒体页面而是在网站上全文显示。尽管目前双方对此尚未有任何明确说法。
无论如何，Quartz正在迎来自己的好时光。这个网站上并没有传统置顶的横幅广告，而是在文章间隔区放置广告。根据Ad Age的报道，2014年Quartz的广告额大约为1000万到1200万美元。今年广告额还会有超过80%的上涨，其中广告主的重复投放率达到87%。根据Bizo的统计，Quartz上60%的读者都是管理层，这些比福布斯和Business Insider更高端的读者群，也吸引了很多金融领域的广告主。
Atlantic Media希望Quartz今年能盈利，但它对未来显然有更大期待。“Quartz的成功会非常清晰地证明，没有任何遗产代价的纯数字媒体将大举超过印刷媒体。”Atlantic Media的所有者David Bradley在Quartz上线前一天就曾这样预言。如今至少我们能看到，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正在忙着阅读自己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