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在学界还是企业界,说到夹头或叼盘,大家都摇着头把他们当成一个恶劣的笑话。但是,却罕见有人愿意或者敢于冲到一线,与他们大声地辩驳格斗。人们自我说服的理由,要么是“这样的常识有什么好多说的”,要么是“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再要么是“他的水军很吓人的”,等等等等。
文 / 吴晓波(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中国古代有一些极美的地名,譬如兰陵。当年读史书,读到兰陵王高长恭头戴鬼面挥戟冲阵的情节,宛如看一部热血的偶像剧。兰陵后来更名为枣庄,我很想认识一下那个做决定的猪头。而且更要命的是,枣庄还不产枣。
任泽平恰巧是枣庄人。我常常拿这个梗跟他开玩笑,他总是呵呵地笑,也不生气。
泽平的脾气很好,甚至有点山东人的愚直。这两天春节,大家都在放假,他突然在海南炮轰“司马夹头”,挺身为民营企业正名和呼喊。我在莫干山的仙潭村度假,忍不住要为他助一下阵。
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我是眼见着这位“任博”冲锋陷阵,几陷泥潭。年初的时候,他提倡印钱鼓励生育,在网上被嘲讽到满头是包,还遭“止语”十多天。10月份,驳斥温铁军的“人民经济”。12月3日,他又联名六位学者呼吁放宽经济活动,引起极大的社会反响。这次,他下阵叫骂“夹头”,直接呼之为“坏人代表”,估计又是一场预料之中的血雨腥风。
中国的知识分子一向“自惜羽毛”,喜欢在一箭之外的舒适之地,摇着扇子谈经论道。赤膊叫阵乃至挺戟冲锋的事情,自然是许褚、李逵这些莽汉们干的“脏活”。这种怕死惜命的臭毛病,也是过去一段时间,夹头们得以纵横网络舆论圈的原因所在。
无论是在学界还是企业界,说到夹头或叼盘,大家都摇着头把他们当成一个恶劣的笑话。但是,却罕见有人愿意或者敢于冲到一线,与他们大声地辩驳格斗。人们自我说服的理由,要么是“这样的常识有什么好多说的”,要么是“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再要么是“他的水军很吓人的”,等等等等。
这个后果,今天大家都看到了,那就是,在相当广泛的民众层面,企业家成了“资本家”,人们对民营经济产生了极大的误读和错解,它所造成的压抑的舆论氛围,进而打击了民营企业家的信心,其最终的结果则是,影响了中国经济的投资和复苏。
夹头们所用来攻击民营经济的议题,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互联网平台的污名化,二是对联想等企业在本世纪初的产权清晰化的质疑。这两个议题并非不可公开讨论,甚至在学界和有关政府部门一直是重点研究的课题。但是,因为“体面人”们——包括我在内——的软弱和自惜,在过去的一段时期里,居然形成了一边倒的舆论氛围。
去年年初,任泽平因放开生育的倡议被网暴时,一度情绪非常低落。我跟他共勉说,当有人上门来砸玻璃的时候,你是不能穿着西装系着领带跟他论理的。当有人把大粪扔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要有把大粪涂到自己脸上,然后再用力扔回去的勇气。
这次,枣庄人任泽平算是做到了。
泽平常说“正心正念”,这听上去是一个大词,不过在今天,却是每一位下场作战的学者们的初心和起点。我们的观点肯定不是完全正确的,我们的政策建议也可能仅是一己之见,我们也有过不堪的往事与软肋,但是,这都不应该成为躲避和软弱的借口。
在为民营经济正名这件事情上,我们与夹头们已然势同水火、势不两立,交锋还将继续,以后哪怕官司打到法庭上,也在所难免。
这一次的赤膊格斗,并不是为了说服夹头们,他们有自己的价值观和立场,也有相当的拥趸,他们很自然地构成为中国社会意识的一部分。
甚至也不是为了把他们赶出舆论场——泽平曾呼吁把他们“管起来”,这一点我并不同意,也认为他是“幼稚”的,夹头们当然有表达意见的自由,而且应该容忍他们多说、大声地说。
我们所能做的是,把自己的意见也大声地说出来。而在对峙的时候,脱掉西装,学会光着膀子说话,不惜脏了自己的手,把大粪捡起来,扔出去。
“真理不会缺席,而只是迟到”,这句话在商业和经济学上是无意义的,因为“迟到”就意味着机遇的丧失和利益的损坏。“道理越辩越明”,这句话也是偏颇的,绝大部分的道理都是属于圈层的,你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有的人就是不认同,也有的人就是装睡不醒。
我们的勇敢,只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产业经济健康发展,为了市场经济在中国的大张旗鼓,为了民营企业家们的信心复苏,再或者,为了日后回忆往昔的时候,拍着胸脯不后悔——“老子当年也是有脾气的”。